第六章 桃花生 (1/3)
玉楼春。
凤姨不时往门外张望着,天色早都黑了下来,玉楼春门外此时华盖云集,香车满路,却唯独不见夏忽的身影,她心底怒极,指着那几个人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姑娘还不回来,姑娘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小心你们的狗命!”下午抬轿的四个人跪在地上,寒蝉若禁。
凤姨第一次没了主意,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犹如热锅蚂蚁一般。
她许久之前便想选几个丫鬟随身服侍夏忽,却总是被她拒绝。于是这件事便一直拖了下来,她心底蓦然就没有了底。又过了半刻钟,夏忽仍旧没有回来。凤姨再也坐不住了,她换了衣服,叫了一撵轿子,她打算亲自去公主府问一问,即使现下天色已晚,即使遭受公主苛责,她也要去一问
冯四延看着喝了药下去的夏忽,她仍旧昏迷不醒,冯四延总觉得她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一点。他忽然下了一个决定,他不能见死不救,尤其不能见着这样的姑娘就此殒命。他换了一身衣服,拿了帽子,看着黑嗔嗔夜色,终于是走了出去。
皇子府。
“殿下,吏部的冯四延求见。”管家站在一旁,低声道。
“冯四延?”华凉把手中的书放下,眼角眉梢浮现出一种饶有兴趣的意味:“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且去请他进来,让我来看一看这倔强如牛的小吏有什么怪事。”
管家眉头跳了跳,出去请了冯四延进来。
冯四延见了华凉便行了个大礼“微臣给三殿下请安。”
华凉一副郑重的样子,点了点头,“起来吧。”
“小妹顽劣,今日午后在街市上游玩,马车撞到了一位姑娘,这姑娘便一直昏迷不醒。”冯四延顿了顿“这姑娘怕是有性命之忧。”华凉哦了一声,“那你这是何意?”“微臣听闻殿下府中有良医圣手,性命关天,微臣不敢马虎。”冯四延叩头“微臣斗胆请殿下开恩,请府中名医来瞧一瞧这位姑娘。”华凉垂了眸,不紧不慢的说,“依着本朝律令,这撞死了人便是该以命相抵的。”
冯四延又是一叩头“微臣管教无方!舍妹犯了错受罚是应当的,但却不能平白连累了旁人。请殿下开恩!”华凉点了点头“你这话倒也有理。”他转头对着管家吩咐道“你去请千面过来。”
千面乃普天之下仅次于无缺公子的医手,因当年在泯水河畔不幸落水,偏偏这千面又不识水性,在水中挣扎着大喊救命,恰巧被在泯水游玩的华凉所救。千面被华凉精湛的泳技所折服,于是便决定跟随华凉,遂成为了三皇子府的门客。世人是这样盛传的,至于真假,冯四延就不得而知。
千面走了进来。冯四延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千面一身红衣,长发未束,肆意的飘扬着,他的额间点了一朵盛开的火红桃花,眼角眉梢全然是一种邪魅涓狂的姿态。冯四延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千面,同样是容貌惊为天人,华凉是淡漠清贵,而千面却是妖娆邪魅。冯四延被他的那种潋滟的光芒所吸引。
“又让我去救人!”千面的声音低沉而清冽“我顶讨厌在这种黑漆漆的夜里在外面走来走去。”
“人命关天。”华凉淡淡的说“你若现在便走,倒还有轿子可让你坐,若再晚了,可就要你自己走去。”
千面转向冯四延“你这病人长的可是极丑么?极丑的人我可是不救的。”
“是一个极美的姑娘!”冯四延道,他心底万分着急,可偏偏华凉与千面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让他更为焦灼。千面轻轻的笑了一声,“若是如此,便是最好。”华凉饮了一口茶。重又拾起了书,一页页的翻看着。管家立在一旁,幽幽的说道“这冯四延官职不高却极是傲气,不曾想今日却也求上了殿下。”
华凉斜了管家一眼,“这是什么让人骄傲的事情么!”
管家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奴才知错了。”
千面回来的时候,是气冲冲的。他径直推开了书房的门。
华凉自书中抬起了头,看着千面的一双桃花眼中泛起的那一层层的火光,不禁问道“怎么?那冯四延骗了你?美女变做丑无盐了?”“你竟偷我的药拿去给了别人!”千面冷冷的道“你可知我那药是费了多少心血制成的么?”
华凉心下微沉,他猜测出那女子定然是玉楼春的夏忽,“那姑娘现下如何了?”千面冷哼一声“自然是醒了的。”他顿了顿“不知是哪个庸医说那姑娘快死了,让那撞上了人的姑娘把眼睛都哭肿了。”华凉笑道“既然醒了便也不负你这声名在外的显赫。”“这对兄妹倒是个倒霉的玩意。”千面在华凉旁边坐下,“那位姑娘本身就有极重的伤,这一撞,倒是将那未好全的伤一并引了出来,便显得格外的凶险。”
华凉的目光凝了一下“她的旧伤?”
“小伤罢了”千面道“她似乎是服了不少的灵丹妙药下去,否则,她也断活不到今日。”华凉犹是疑惑,却不欲再问。千面却不依不饶“你又如何与她相识?”
“数面之缘罢了。”华凉叹道。
千面又哼了一声“那姑娘倒生的极为美艳。你即将药给了这样好看的姑娘我便也不再追究你了。”华凉淡淡一笑,合了书,道“夜深露重,早些休息吧。”
翌日。
冯绮端了热水和锦帕早早的立在床边,又将煮好的粥食端进了房中的床榻边。
夏忽极倦,似乎怎样也睁不开眼。却又有脚步声和低语声持续不断,她心底困倦,却隐约记得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不能如此睡去,她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睁开了眼。却是极为陌生的地方,淡粉色的床苇,粉色的锦被,极为朴实。并不似玉楼春里的装饰那样奢华,却有一种玉楼春无法相比的宁静与安适。
夏忽动了动身子,想要翻一个身子,却惊觉全身没有丝毫的力气。
轻微的动静却被冯绮听到了,她掀开床帘,看到夏忽睁开的眼睛,瞬间喜出望外,“姐姐,你醒了么?你饿么?”
夏忽摇了摇头。
冯绮欢呼着跑出了屋子隔着好远依旧能听到她的声音“大哥大哥,姐姐醒了呢!”夏忽攒了点力气挣扎着坐了起来,她一夜未归,想必凤姨定然是担心坏了。想到这里她想着要先告知凤姨一声才好。
那姑娘很快便又欢快的跑了进来,“姐姐,你先喝点粥好么?大哥说病人吃了饭才能好好的养病!”夏忽道“这个粥待它冷一冷再吃也无妨,劳烦姑娘唤你兄长过来,我有些事情要请他帮忙。”
冯四延第一次见到美艳如夏忽这样的妙龄女子,一张口便紧张的不得了,“姑娘的……的……身体……有没有好点了?”
夏忽翘首看着冯四延,只觉得这样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却有些结巴,当真是可惜了“公子不必担心,我已好了很多。”冯四延笑了笑,仿若是手忙脚乱的不知所措“姑娘……你……你有什么事情……要要……”冯四延惊觉自己的话也说不完整,便停了话语,只是呆呆的看着夏忽,脸色早已涨成猪肝色了。
夏忽只当他是口齿不伶俐,便也没有多想,接着他的话讲了下去“公子,可有闲暇时间替我送一封信?”她看着冯四延,莞尔一笑“昨日已一夜未归,想必家中之人定是担心坏了。”
冯四延点点头“这这本是应该的!”
夏忽笑道“劳烦公子替我取纸笔过来吧。”
冯四延点了点头,转身去取。
夏忽将信写完,装进信封中之后递给冯四延。
冯四延只看得见信封上的簪花小字,那字迹在冯四延看来已是极美的了。他又看向夏忽“我叫……叫……冯四延,我妹妹名唤冯绮,姑娘有事……事……可直接唤我们的名字。”
“宋公子可知道玉楼春?”夏忽嘴角含了淡笑,静静的望着冯四延问。冯四延听到玉楼春的名字,只觉得心底蒙了一团火,又看着夏忽的淡笑忍着不欲发作,他道“玉楼春我是知道的。”“那便劳烦冯公子把这封信送至玉楼春,亲手将此信交于玉楼春的凤姨。”夏忽道。“那……那……姑娘可是玉楼春的姑娘?”冯四延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又涨成了猪肝色。
“公子所言不错。”夏忽点头。
冯四延又气又怒,辟手夺了信冲出了门,怒气消尽之后便觉得怅然若失,他不敢相信她这样的姑娘却是玉楼春那种烟花之地的女子,一张床榻万人酣睡。冯四延想到这里只觉得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着,他在玉楼春的街道上徘徊了许久也不能平复下心底的动乱。
从玉楼春出来之后,他的内心又突然有点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