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史家庄急行大名府 九纹龙恶斗急先锋 (1/3)

九纹龙战记 街2000 5812万 2021-05-09

减字木兰花

钢筋铁骨缭绕玉楼九龙暗柔润清圆深海沉珠明眸嵌

樱唇玉齿笙管不道心中事瑶池流云满座迷魂酒半醺

上回书说道,史大奔回庄上,当夜,史娘子就诞下一个小子,生下孩子后便昏厥,梦中影影约约有条赤黑色的大龙,皮肤松弛眉眼低垂,看起来十分老迈,史娘子问:“您是何方龙君,为何到此?”,老龙流泪,说:“千万叫这娃娃做个良家农汉,终老于此,万万不要外出,怕惹出事端。”,史娘子骇然,暗想,“我们夫妻两家,世代本本分分,亲近乡里,对神佛也无不敬,怎么独苗娃娃倒会生出事端?”,老龙接着说,“老夫被贬渭河,只要你听老夫劝告,我保你庄上四十年风调雨顺。”,老话说得好,女子柔弱,为母则刚,要是个本分的山野村妇,恐怕也就答应,史娘子却不是,她常年来往陕西和大名府两地,在农妇中算是有见识的,走过见过,方知世界之大,尤其是年年大名府上元灯火的热闹,要是孩子一世都不能见,那该多可惜,于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雏鹰离巢,幼虎出洞,天让这孩子投胎做人,应当让他自己修为,就算我疼爱孩子,也不能把他拴在身边,若是终老在这偏僻山野,岂不枉费了他这一世轮回?”,老龙怔住,沉默良久,不禁老泪纵横:“天意。”,拱手告辞,旋即化作一道黑漆,直冲上去,撞破漫天的乌云,史娘子觉得阳光刺眼,眼珠一转,慢慢睁开双眼,原来自昨晚晕厥过去,已经过了半天,现在正是日晒三竿。

史娘子翻身起来,看到身边躺着的婴儿,通体瓷白,只在肚脐上盖了个手帕大小的红绸,闭着眼睛,眼珠却不停的转,一会踢一下腿,一会转一下胳膊。史娘子抱起沉甸甸,热烘烘的孩子,走到门外。门外坐着几个一脸倦容的婆子,看到史娘子下地,一个个都欢天喜地。

史家娘子昨晚晕厥后,史大就骑马进城找郎中去了,次日中午才回来,见到妻子起色好转,还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转悠,喜出望外,排了三天的筵席,庄上上百户人家都来喝过酒,一个不差,郎中也被硬留下吃了三天筵席,郎中提醒史大,虽然母子平安,也不能大意,他看妇人孕龄又大,底子也不好,有些宿疾,于是临走留下了七八副方子,详细告知史大,立春后喝哪一服,夏至后喝哪一服,头疼犯了喝哪一服,心痛犯了喝哪一服,期间饮食禁忌,事无巨细的都说了一遍,史大一一记下。

史娘子心下虽然还记得,却没有把老龙的梦告诉任何人,他们夫妻二人自从今年元宵节一别已经十个月,还没有好好说过话,自筵席散去,两个人就开始聊天,无非是军中趣闻,庄上的琐事,到天黑,点上灯继续聊,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孩子的东西没什么好操心的,衣服尿布,七姑八姨早已经备下,村里的木匠早早就打了一只小摇床,已经在屋子里放了三个月。

“大郎,孩子的名字想好没有。”娘子问。

“就叫进吧,进攻的进,史进,你看如何。”进攻两个字史大做斥候时常喊,于是给孩子挑了个行伍气很重的进字。

史娘子一脸鄙夷:“打打杀杀的,不好。”

“你说叫什么好?”史大问道。

“进,史进。”

“顽皮,这不和我起的一样么?”

“不一样,我这个,是进士的进。”娘子说完,咯咯的笑起来。

史大挠挠头:“咱家祖辈也没个考功名的秀才,怎么取这么个名字?”

史娘子往史大跟前凑了凑,问道:“你见过梁中书的夫人没有。”

史大茫然,史娘子皱起眉头,显的很不满:“就是咱俩逛灯会那次,穿着个青色缎衣,站在梁中书身后,还是你指给我看的。”,史大哦了一声,似乎想起这么回事,娘子接着说道:“官宦家的小姐就是好看,要是咱儿子也能娶这么个仙女似的人物,那该多好。”

史娘子虽是见识比较广,但是只是比这山野庄户人家见识广,对外面的世界只能说一知半解,那次见到梁夫人,觉得十分震撼,无论样貌身段,还是穿衣打扮,处处透着一股不具名的美感,史娘子想,大概官宦人家的小姐都是这样吧,于是畅想着,若是自己的孩子能和这么个神仙似的姑娘共度一世,也不枉自己这怀胎十月的痛苦。

梁夫人,应该算是所有妇女的梦想了,起码算是史娘子的梦想,她觉得,做女人就应该像梁夫人那样,光鲜!大名府的上元灯会和梁夫人婀娜的绰影构成了史娘子对庄子外世界的一切美好的幻想,虽然丈夫给他讲过不少军中血腥的故事,自己也见过沿路上人情冷暖,但是只要想到大名府灯会的热闹,想到世上还有个仙女似光鲜的人儿,就觉得世界无限美好。这份向往给了史娘子莫大的勇气,让她当时一口回绝了老龙王的请求。就在见到梁夫人的一瞬间,史娘子连孙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你不是说,那梁中书以前就是个进士么?”史娘子说道。

“是啊。”史大又挠挠头,他没告诉夫人,其实还有状元啊,榜眼之类的更高的学阶排在进士前面,妻子似乎以为,当过进士之后就能当中书,就像蚕化蛹之后就能变成蛾子一样自然,史大也不好说破,只讲:“好,就叫史进。”

史娘子一脸得意,看看孩子,心中默默念叨着,“史进,从今天起,你就叫史进,进士的进。”,看了好一会才又转过头来,忽然换了个难以名状的表情:“西屋那个裹着破布的小妮子,是你买来做小的?”。

史大吃了一惊,张大嘴,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才憋出一个“不是。”。

史娘子又盯了史大一会,狐疑的说:“那是怎么一回事?”。

史大说:“那是我从一个拍花子的手上救下的,当时我......”,刚才那一会,史大已经构思了好一通,准备给妻子表演一番自己当时的英勇,以表现自己刚正不阿,完全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史娘子摆摆手:“安静,别吵到孩子。”,史大收起架势,妻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看来还是英雄救美。”,史大面红耳赤,他本就是个拙与言表的人,感觉自己说不清了,史娘子接着说道:“我看了那小妮子,倒是个美人坯子,不如长到十五六岁,你就收了做偏房吧。”

史大忙说:“不行,不行。”其余的也说不出来。

史娘子笑了,说:“表现不错,你刚才要是迟疑一下,我就带着儿子回娘家去,再不回来。”。看时是妻子顽笑,史大这才松了一口气。

史娘子又问:“那准备就这样养在家里?”。

史大略一思索:“就给我本家七姑吧,他老两口,膝下也没孩子,让这妮子给他们养老送终。”

娘子翻了个白眼,拖着长长的强调说:“好算计,给自己添了个表妹。”史大更是百口莫辩了,他和娘子青梅竹马,从小,娘子就伶俐,每每怼得他无言以对,史大也处处迁就,因为史大很早就知道,这个每天怼他的姑娘,日后肯定会嫁给他。这时候,孩子醒了,并不哭闹,只是好奇的张望,史娘子忙抱着哄了起来:“史进,史进,你爸爸给你添了个姑姑,开不开心?”边说,边偷偷瞟着丈夫,像是在捉弄他一般,史大望着妻子不禁笑了,她脸上的表情和小时候别无二致,只是家务劳累,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史大小时候在她面前总显得没什么主见,娘子指东他就往东,然而一直以来,这份怯懦就只针对妻子一人而已,要是其他人敢没分寸的冒犯史大,免不得拳脚相加,要是谁敢冒犯娘子,那就见一次打一次。

九年前,金人劫掠边境,史大投托在老种经略相公帐下准备北上抗敌,临行前一天,史娘子自己给自己盖了一个红盖头,独自一人走了十里山路,跑到史家庄,嫁给了他,那年,史大十九,娘子二十一。拜过天地,史大就骑马去行营报到。半年之后,宋军得胜,史大辗转到大名府做了斥候,每年麦收,史大回家探亲,小住一个月,每年元宵节,他接妻子去大名府,小住一个月。史大至今还记得他俩第一见面,九岁时他去泥滩捉泥鳅,踩断一个小姑娘种的藕,被她插着腰狠狠训斥一番的场景。距今十年了,缘,妙不可言。

于是,日子就这么过起来了。史大对农活一窍不通,索性把家里的地都租给佃户庄客,只象征性的收点租子,就当是积德了,不过史家也没有坐吃山空,回家第一年,他就找到挣钱的门路,那还是史进刚刚满月时,史娘子的心痛病又犯了,史大忙按着郎中给的方子抓药,其中有几味药,附近的州府都买不到,其他的方子里,也多有本地不产的药,比如辽参,史大知道,这得去大名府,找契丹人或者辽人才买的到,于是每年夏收结束时,史大就带着十几个庄客,拉着车儿,走一趟大名府,本村没有铁匠,没有泥匠,也不养蚕,也没会酿酒酿醋的,只有农户、猎户和一个木匠。出门一趟,索性就全庄凑凑钱,把一年用的农具、酒、布匹、醋等物件统统置办妥当。第一次来回,用了两个半月,幸亏有史大,路上的土匪响马没造成损失,到了大名府也是轻车熟路,史大的旧部周全照应,行程十分顺利,庄客里几个精明的,一路或买或卖,等回到庄上一清点,不仅物件购置齐全,还又赚了不少钱财,足抵得上一季麦收,有人劝史大干脆常做商贾,保证赚得更多,史大拒绝了,自己好容易回乡和老婆团聚,怎么能做常年漂泊的商人呢?而且自己也不是精明算计的人,实在做不得,大家只好怏怏的散去,不再多说,毕竟没有史大,他们也对付不过路上的强盗,单干等于送死。史大心野,喜欢到处跑,却也知道分寸,他这一去两个月,只能算假公济私,平时也只在家中,干些推磨打谷的力气活。即使是在走这一趟买卖的时候,也不精打细算,反正总是不亏,每次回来,都会给妻子带些脂粉衣服,就说:“都是梁夫人爱用的”,妻子便高兴的无法自持,像个小孩一样大喊大叫,史大知道自从生下史进,妻子的身体就又填了不少毛病,吹不得凉风,受不得颠簸,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跑到大名府看灯会,史大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完全知道妻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于是搬出梁夫人哄她开心,除此,车队每回还要带回几个唱曲的,一庄人围在一起听曲,好不快活。

一年又一年,史家庄富了起来,周围几个小村子,包括史娘子的娘家,也都归并到史家庄,成了个五百户人家的大庄子。

有一天中午,太阳** 辣的晒着,史大正在推磨,看着太阳越来越毒,心中想偷偷懒,冲门外喊:“史进,史进,把牛拉到院子里。”,只见一个小牛犊似的男孩,走出门去,这孩子,不过七八岁模样,满月似的脸盘,五官周正,身上赤条条的白肉,乌亮的头发挽成个酒盅大的髻子,背上敦实,身子板板展展,一身短打,鹅肠腰带杀进腰间,显得威风凌凌。史进三两步跑到牛棚里,大热天牛也不愿意动弹,硕大的身躯卧在阴凉地里,嘴里不停的咀嚼,小小的史进看起来还没有牛的头大。史进牵起牛笼头,把牛拖起来,拽的牛儿一步一踉跄,黄牛扯着脖子反抗,仍被史进不几下就生扽到磨石边上。史大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下次别这么用力,小心拽断牛舌头。”,说罢,自己找到阴凉地休息去了,史进把牛栓敷好,想驱使牛推磨,牛也是懒,完全不动弹,只是一直咀嚼,史进又拽起鼻环,史大看乐了,这哪是牛在推磨,分明是史进在是推牛。

这种场景在史家司空见惯了,全庄都知道,史进力气大。两岁时史进刚能走,只穿一个红肚兜,口水流的满身,那时候就能打的过庄子里的大鹅,每天黄昏,庄汉们从地里回来就能看到史进,追着一群大鹅跑满庄子乱跑,鹅毛飞的到处都是,光脚丫踏在青石板上,噔噔噔响,起初,大家都只觉得史进这孩子精力旺盛罢了,后来才发现些古怪,五岁时,史进力气就大的出奇,那年秋天,史进去邻村石匠家里玩耍,石匠逗他:“史进,这个磨盘是你家的,你要拿的动,我就送你一只大鹅。”,说完指指自家门口躺着的鹅,看史进去搬那磨盘,也没在意,回身进屋准备取些点心,回到门道时,大惊失色,磨盘不见了,鹅也不见了,史进就推着七百斤的磨盘,还拽着一只鹅,走了十里山路回家去了。

傍晚,史家夫妇正在院子里筛豆子,就看见儿子推着一个大磨盘走进来,腰里别着一只大鹅,已经累的不扑腾了,沙哑的嘎嘎叫。

后来这种事出的多了,村里的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儿子,别折腾那牲口了。你推会吧。”,史进解开牛的配头,推着磨陀螺似转起来。

“爹,下次出山带着我吧。”,史进说着,每次父亲出山回来,总能带回来很多稀罕玩意,让他对庄外的世界充满好奇,史大也为难,:“孩,路上不太平,万一出什么意外,伤了咱家的独苗可怎么好?”,这时,娘子从屋里出来,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门框,好像直不起身子,虽然打了脂粉,也看得出些许老态,“孩子想看看,就带他看看去罢。”,说完又咳嗽了两声,史大说:“不知怎么的,自新皇帝继位以来,道上的土匪越来越凶悍,我对付着都有些吃力,带着孩子恐怕不妥。”,史娘子说:“不碍事,孩子总有一天要出去,现在你还健壮,陪他出去经见一下,等孩子大了,你也老了,那时出去我更不放心。”,史大沉思起来。其实他曾经教过史进几套军中的拳法父子俩偶尔还过过招,所谓一力降十会,史进七岁的时候,小拳头就敲的人生疼,不过毕竟是个八岁小孩,总让人觉得操心,帮忙更是别指望了。史大说道:“那我这次多带两个庄客,路上走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