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临行引手勾玉指,若有相逢再学诗 (1/3)

云摇梦 碧云居士 3606万 2021-05-08

璧山竹海,夜深幽邃。唐家众人经历今晨一场恶战,皆已倦惫,道是唐厉胆敢作乱夺位,故若说他是谋害宗主之人,也得过半族人笃信。而今夜下葬之时,杨坎忽出此言,也让在场数人大为疑惑,均静观唐凌其变。

唐凌听闻杨坎指证自己,从容自若道:“哦?我大伯代宗主七日以来率众四处勘察,均为寻得凶手马脚,你若知晓凶手是我,何不早日向大伯禀报?今日乃我父亲行丧之日,你若有意想讲些故事,还请回堡再谈,家父念你与任家相熟,素来待你若上宾,今日家父入土为安之时,望你莫要打扰。”

杨坎本道他要抵赖,已将驳斥之辞注意默熟于心,却未料他竟不以为意,一时张口不知所言。又听唐凌说道:“今夜你若愿与我一同祭奠宗主,便在这里拜上三拜,待丧礼完毕之后,可回堡再叙。”

唐理昨日已从唐练口中听得杨坎遭刺一事,心道他或握有凶手什么底细,故而怀璧其罪,遂出言道:“贤侄,既然这位少侠自诩晓得凶手是谁,正好我唐家宗族诸位毕至,那便让他在此说完吧。”

“大少爷所言极是,在下此番惊扰诸位唐家先祖,理应拜首赔罪。”说罢,杨坎信步走到众人身前,转身向唐氏墓群恭恭敬敬叩拜三响,心中却在思索如何与唐凌相辩。

待杨坎拜罢,起身整衣理冠,回身说道:“吾闻唐家宗主武功高深莫测,却遭人背后暗算,说明乃是同族熟人趁其不备杀之,对否?”

“不错。”唐理应道:“那人行凶所用短匕乃是宗主随身之物,若非手足至亲之人,定不能夺而杀之。”

“那么事发当晚,大少爷所在何处?”杨坎问唐凌道。

“呵,这便来审问我了么?”唐凌冷笑一声,道:“代宗主早已将我唐家上下问讯一遍,还轮得到你来多嘴?你口口声声诬我谋害父亲,若你今日拿不出真凭实据,那便恕我事务繁忙,没有工夫任你问东问西。”

“好,既然你如此说来,那我便不拐弯抹角了。”杨坎说道:“宗主遇刺之地乃是唐家宗祠,且在去往宗庙之时,特意支开守夜弟子,当是有什么秘事要做。而与宗主同去祠堂之人,与他甚是亲密,乃至可以夺刀暗害,如此之人怕是在这偌大的唐家堡,也不多得。但是诸位可想知道,宗主当日是为何带人去了宗祠?”

杨坎停顿稍许,环顾四周众人皆面绕疑云,便继续说道:“宗庙供有唐氏先祖灵位,乃是祭祖告谒之所,故若其有事相谈,当移步其他殿内,以免惊扰祖先安歇。但宗主当晚确实死于祠堂之中,故应是唐家后生晚辈犯下大错,宗主怕教堡内守卫听得,丢却唐家颜面,遂将众弟子先行遣散回房,再带其去往先祖灵牌之前请罪。而那负罪之人自知罪无可恕,便在宗主告罪自己教养无方之时,取匕杀之。”

杨坎此番推论,唐氏族人多为赞同,又听得唐凌说道:“按你此话说来,也非无理,但唐家晚辈十余人,而会使刀匕者半余,你怎能如此言之凿凿归罪于我?再而言之,我唐凌身是宗主嫡子,待我爹爹仙逝之后,自会继任宗主,何必大费周章冒此不韪?倒是我唐厉族弟垂涎宗主之位,现已尽人皆知,为何不是他策动篡位之事遭宗主察觉,而宗主念其是骨肉手足所出,便带他去宗祠谢罪,望其痛改前非,却不料唐厉不思悔改,竟其杀心。”

说着,唐凌转身向唐天深鞠一躬,道:“侄儿所言如有冒犯叔叔,还请见谅。但唐厉刺杀先父之时,也应心抱侥幸,若是宗主死后由唐天掌事接任宗主之位,那他谋害宗主一事便可石沉大海再无查证可能,而宗主之位也早晚将成他囊中之物。好在继任代宗主之人乃是唐理大伯,唐厉心恐时日久了遮瞒不住,遂匆匆纠集人马,在头七行丧之时密谋篡位。”

“唐厉现已死无对证,随你怎样栽赃也驳不得口。”杨坎道:“若说唐厉为求夺位而杀宗主,确实合情合理,但你唐凌亦有弑父之嫌。”

“哦?那敢问我若行此逆举,所图如何?”

杨坎冷笑一声,道:“因为你与前任唐毒掌事勾结堡外奸人,出卖门中毒物,被宗主发现行踪,故而先害唐毒,后杀宗主,欲行灭口之实。”

此言既出,众人哗然,而唐凌依旧面不改色,叱曰:“一派胡言!你说我栽赃唐厉乃是死无对证,那你现又泼我唐毒叔叔脏水,岂不也是死无对证?况我每日足不出堡,即便下山祭拜,亦是在此山中,何来与外人勾结之说?”

杨坎早知他会如此抵赖,遂道:“既然大少爷出言如此,那可否让我讲个故事,待在下讲完,再论其对错与否,可好?”

听得唐凌大笑道:“哈哈哈哈,我道你除却妖言惑众,竟还会讲花活。也罢,请讲!我等洗耳恭听。”

杨坎微微一笑,而后负手踱步,娓娓道曰:“四十年前,太祖起兵之时,便与唐家交好,常有商贸往来。而后太祖西征陈友谅,南伐张士诚,北克大都,均得以唐家火器相助,故唐氏门中素有传言,道是这大明江山,半数当归唐氏功绩。而先皇登基之后,分封天下,却无唐家半点官爵,故虽堡中至今仍与朝廷多有往来,但仍不免有人心存不满,非议颇多。”

“我唐家往事,你又如何知晓?再者说来,父亲之死与之有何干系?”

“大少爷莫急,待我慢慢说完。”杨坎继续说道:“陈友谅之流虽已覆灭,但其旧部尚有余存。今先皇驾崩,新帝更替,相传先皇颁有遗诏下旨削藩,而各地藩王亦有反心。于是便有昔日陈友谅手下将士拜谒宗主,以千里江山为诺,换求唐家相助。而宗主只求偏安璧山一隅,敬谢不敏。可堡中亦有狼子野心之士,仍与之暗有来往,盗卖机关毒药,助其起兵。”

“哼,荒谬至极。”唐凌冷笑道:“若照你所言,这狼子野心之士便是我了?”

“非也!”杨坎回道:“勾结外贼之人,连你共有三位,还有唐厉及前任唐毒掌事二人。数月以来,前任唐毒掌事赶工制毒,而唐厉借以天工房掌事独子之便,收买工房弟子,盗取机关火器,再由你唐凌取径堡中密道运至山下,交于外人。

“然天网恢恢,你等偷鸡摸狗之行还是露出马脚,唐毒掌事为求自保,欲将此事和盘托出。你与唐厉得知,遂杀之灭口,再将其推下山崖,以造失足坠落之象。但宗主对你早有怀疑,故在唐毒死后次日唤你前来宗祠问讯,并在列祖列宗之前将随身短匕予你削发明志,誓不在犯。可你不知悔改,反用此刀杀害宗主。唐大少爷,在下所讲故事是否有趣?”

唐凌拂袖道:“岂止有趣,简直可笑。你可问我唐家诸位叔伯,我数年来日夜留守堡中,从未下山,何谈与外人勾结,难不成还有什么千里传音的神功么?”

“有无千里传音我倒不知晓,但传信之物倒是有的。”说着,杨坎转向唐天问道:“唐天掌事,天工房中曾有大弟子一名,生得一口大牙,不知您可否记得?”

听得唐天应道:“不错,我那弟子聪慧过人,可惜上月贪饮烈酒,失足坠崖死了。”

“非也,那人坠崖非是醉酒所致,而是中毒。”杨坎忽然提高声音说道:“宗主遇刺之后,我曾与今任唐毒姐姐入谷搜查,发现此名弟子遗体喉骨发黑,乃是中毒之迹。而唐家上下毒药把控甚严,此人区区工房学徒,为何值此大费周章?故定当是此人助唐凌盗取天工房机关火器,并秘制传信之物便与外贼联络,待到功成之后,你三人为求灭口,遂设计将其杀害。”

“唐毒掌事,敢问确有此事?”唐天转而问唐毒道。

“委实如此,多亏杨公子目察秋毫,才可有此发现。”

杨坎回眼看向唐毒一瞥,而后继续说道:“该弟子坠崖当日,你与唐厉从毒房取了毒药,并约他去膳房饮酒,且有意在膳房门外、悬崖之边一唱一和,诱他饮下毒酒,以致其手足错乱,摔下山崖而死。而当时在场的膳房师傅,则成你二人脱罪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