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电影 (1/3)
吃过中午饭,谭岩光着膀子来到西墙这,头两天下雨,把土墙下塌了两米多长的口子,一直想挣点干泥垛起来了,忙着给五姐张罗学费,没倒出时间来,趁着这两天天好得赶紧垛起来。
就近取土,在他挖土的时候母亲抱过来一捆谷草,用一把旧菜刀,垫着个木头,一把一把的把谷草剁成长十厘米的段,随着扔进土里,直接就拌上了。
母亲一边剁着谷草一边说:“上午我去南洼了,我看那绿豆有的都炸角了,过两天该摘了。”
谭岩说:“哦,大热天你上啥山,后天早上我去摘,有一个星期摘完了。”
母亲说:“这天都不热了,没啥事,绿豆摘完谷子也该割了,开始晒米了。”
“嗯,这秋头子不下雨就行,有一个星期我就能割完。割完了叫我二姐夫赶车来帮着拉一天,一天拉完了。”谭岩说。
“你们那学校学生多不?”母亲眯缝着发红的眼睛问。母亲的眼睫毛往里倒,扎眼仁,隔三、四天谭岩就得拿镊子给薅一次。老毛病了,大夫说可以做手术,把眼皮抽掉一条就行。但母亲身体弱,镇里的医院不敢给做。
谭岩回道:“不算太多,二百多人。”
母亲说:“那也不少,你五姐她们学校学生保证多,得上千。”老太太说完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老丫头是她的骄傲,整个黑城子镇就考上两个师范生,自己丫头就是其中一个,能不骄傲吗。
谭岩说:“嗯,她们学校学生多,得上千。”
“你五姐得念四年呢,你这高中念几年?”母亲问。
“三年。”
“三年念完了考大学呗?”
“嗯,考大学。”
听儿子这么回答老太太心里挺乐,但是也愁呀,念书得钱了,上哪整钱去?老丫头念师范的钱全是借的,儿子再考大学,跟谁借去?现在亲戚朋友就都借遍了------哎,走一步说一步吧,自己老了,没能耐,一个干巴老太太,这日子也没过好,哎——
老小子十七,开始当家理事了,他五姐念书的钱都是他张罗的,没用我这个当妈的操心。还得是小子,十七就知道出门办事,这要是丫头说啥也不行。
把土挖完,谭岩拿扁担挑上水桶到东院财哥家挑水。他家没井,吃水得到邻居家挑去。打口井得五、六百块钱,打不起。家在半山坡上,土层两米,往下全是炼山石,得用炮药一炮一炮往下墩才行。八米能见水,见水再往下追两米,要不然赶上旱年头井里水能干。
他算过,十个人打井,得十天能完事。不算别的,就说十个人都是帮工不用给工钱,十天的吃喝钱就得五百,哪来的钱呀。
五姐的上学钱全是借的,足足借了半个月。借钱的滋味不好受,人家都拿白眼珠子瞅,并且还冷嘲热讽。有的亲戚明明有钱,就是嫌乎你家穷根本不借你,怕还不上。借到最后都是二十、三十凑的,真的是太难了。
他清晰的记得,最后还差五十块钱凑够五姐的学费,骑着李杰的自行车跑了四十里地到一个有钱的亲戚家去借。五十块钱对这个亲戚家来说根本不算啥,九牛一毛。他满心以为能顺顺当当的借到手,谁成想人家根本没借的意思,不但不借,还说了些不好听的,叫他根本受不了。
当时就想抬腿走了,可是走了上哪借钱去呀?能借的亲戚几乎都借遍了,实在没地方去了。没办法,强忍着屈辱,直到亲戚不再说了,又一次张口。亲戚似乎被他这不屈不挠不要脸的精神打动,像打发要饭的一样用扔的手法给了他五十块钱,然后他还得强颜欢笑感激万分的说着谢谢。
四十里的路,他不知道怎么骑回来的,亲戚家根本没管他吃口饭。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从亲戚家出来后就有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屈的要命。他想喊,嗓子眼仿佛塞了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想哭,眼睛里没有泪。
翻过最后一道山梁,看到家的时候也看到了山梁这边挨着松树地那父亲的坟茔。他来到父亲坟前,再也止不住委屈的泪水,趴在父亲坟上大哭起来。
十七岁的孩子,他多想像同龄人那样趴在父母怀里撒娇,什么事都不管,无忧无虑的上学呀。这个时候,他多想睡在地下的父亲能够坐起来,把自己搂进怀里,用那双温暖的大手抚摸自己的头------
那天,他在父亲坟前一直坐到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