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东山城中话时况 (2/3)

听见谢安阻止，谢道韫脸上怒意顿消，马上乖得像一个猫咪，上前牵住谢安衣袖，扭捏作态，左右甩摆，撒娇不止。口中说：“七弟少不更事，父亲怕三叔不忍责罚，才让道韫做这恶人，三叔不可尽袒护他。”

在翠竹后偷看的谢玄见此一幕，不禁想起京剧《沙家浜》的一句唱词：“这个女人不简单！”谢道韫这个年纪，就对手中权力的利用以及行使权力的舆论导向有着不一般的天赋。谢玄此时反而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可以想象王凝之婚后的日子有多难熬了。

对于谢道韫的撒娇卖萌，谢安笑而不答，牵着谢道韫迈上台阶。门边上与谢玄一般大小的两个男孩谢瑶和谢冲，看完热闹后，忍住偷笑前来见礼，一个口称父亲，一个喊叔父，簇拥着谢安进了院内。

谢玄躲躲藏藏，尾随着跟着谢安一行进了内院。内院门口，两个妇人在丫鬟的陪同下迎接谢安，一个是谢安原配刘氏，另一个是谢安的小老婆孙氏。一阵嘘寒问暖，谢安就要进内堂，却不忘转头唤谢玄：“玄儿随我进来，你家姐必不再难为你。”

谢玄这才踌躇走出，偷眼看了看谢道韫，忽见谢道韫扭头白了他一眼，吓得谢玄赶忙斜跨两步，紧紧躲在谢安身旁，对这两兄妹，谢安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谢安虽然住着三进院落的隐居的生活，却没那么多世俗的啰嗦礼仪，进到内院，谢安径直走向书房。随意考核了下几个孩子的作业，自然是谢道韫最优。谢道韫沾沾自喜之时，谢玄却担惊害怕的坐在一旁，脸上全是不安之色。

此时的谢玄一是怕谢道韫再次出手，二是怕谢安也让自己写如此文章。可谢安却认为谢玄受了姐姐惩戒，心中屈委，才面露伤心。为照顾小孩子情绪，谢安也就没去难为谢玄，随即讲经释义，对谢道韫等三人的“家庭作业”作起了点评。

没人搭理，谢玄只好定下心神听课。谢安讲课轻松随意，也不枯燥，谢玄认真之下渐渐继承这具躯体的学识，不觉时光飞度。晚饭后，谢安让四个小孩各自回房温习所学，谢玄却磨磨蹭蹭，张口欲问：何处可以洗个热水澡啊？自家房间又在那里？但又不知如何问出口。

见谢玄欲言又止，谢安以为他在害怕姐姐，可怜谢玄今日耳朵的遭遇，于是谢安将其带领到自己书房，令仆人泡上新茶，要和谢玄聊一聊天，也同时想宽慰他一下。于是，一老一小二人，从家庭聊到家族，从家族聊到社会，不知不觉又扯上了当今政治与军事。

从不多的历史知识，谢玄知道这具躯体将成为东晋的“北府兵王”，参加了著名的第二次淝水之战扬名天下。为了更好地完成历史使命，谢玄自然偏好朝野军政的变化，对于这种偏好，谢安也不反对，反正谢氏一族的子弟，日后免不了从政为官的机会，谢玄是长房嫡出长子，更不可能不出仕，因此谢安也就耐心讲述。烛光下，谢玄双手枕着下巴，专注地听谢安讲起当今两年的时局变化。

从谢安口中得知：前年北边的大魏朝皇帝冉闵推行“杀胡令”，不到两年，把匈奴、氐、羌、胡、蛮等少数民族杀了近百万，光在邺城就屠杀了二十万的羯族人。去年冉闵被鲜卑的“慕容儁”所杀，所建立的冉魏政权被灭，取而代之的是慕容儁的大燕（史称：前燕），魏国的大部分疆土被燕国占领，有几十万逃难的大魏汉族百姓被慕容一族残忍一路屠杀，致使尸体堵塞江河，血染千里。中原陡然燃起战火，让西北的符健乘乱屠杀汉人，夺取大片土地，并占领了洛阳、许昌等地，成立了大秦王朝（史称：前秦）。内斗不止的东晋只仅仅乘机夺回合肥等少部分故土。今年初，殷浩上表北伐，要惩罚乘乱打劫的前秦，欲取回许昌、洛阳等城池。会稽王司马昱竭力促成此次发兵，于是命淮南太守陈逵、兖州刺史蔡裔为前锋，谢玄的大伯谢尚与荀羡为督统，出兵数万，由殷浩率领，前去北伐。得知殷浩大军前来，前秦的许昌守将张遇闻风而降，现在暂由谢尚督管许昌。

一直以来的印象中，谢玄脑海里的“永和九年”只有飘逸飞扬的感觉，今晚听了三叔说出了前年至今的时局动荡，才知这是一个血雨腥风的乱世。动辄上万人的屠杀，自谢安口中娓娓道来，如同浅谈家常，直听得谢玄头皮发麻，眼睛鼓鼓的。

以前少有接触这个时代的历史知识，只知道有个“五胡乱华”，乱成什么样没去细心理会，历史的兴趣，被接下来北魏时期花木兰“替父从军”的动人诗篇所吸引，随后就是盛唐时牡丹遍开洛阳的繁华，从没有去了解这个时代里如此惨绝人寰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