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意难平 (1/3)
“殿下,这若幽花要送到花房养着么?”杨益将手中的花捧起,送入华素的眼帘。华素的脸谱画了一半,闻言,手中的眉笔未停,他将长眉飞扫入鬓,漫不经心的道“不必,送去三皇子府。”
杨益见怪不怪,却还是问道“是送给三殿下吗?”华素手中的笔势倾斜,殷红如血的胭脂在眼睛四处扫出明艳的一笔,语势婉转轻柔“自然是送与三殿下。”
华素对着铜镜,细细描绘着艳丽柔媚的妆容,一笔一笔,犹如对待情人一般温柔而细腻,最终,他望着镜中人,仿若望见了戏台上咿呀咿呀唱词清丽婉转的花旦。
华凉望着案上妖娆盛开的蓝色并蒂花株,在阳光之下透着淡白的光,飘渺轻淡,一丝一缕的暗香飘满了整个书房。
若幽花乃无缺公子李植饮为其爱妻所培植出的稀世品种,花开深蓝,俞盛之时颜色俞浅,最终变为淡白,一缕一缕凋零枯萎。若幽花花香飘渺,若沾染上衣衫,却可数日不消,亦暗指,两情相愉,温软绵长。
华凉斜靠在软椅上,望着那若幽花定定出神,最终拂袖将花扫落在地上。琉璃花盆登时琅铛作响,碰上黑色的雕花龙鼎,碎成粉片。
管家闻声推门而入,却望见华凉一脸阴翳,地上一片狼藉,当即跪地俯身,即刻将暗纹织锦地毯上的琉璃碎片收拾干净。
华凉闭着眼睛,恍若刚刚的碎响,刚刚的惊怒只是管家的幻觉。许久,他睁开眼睛,眉眼间带了薄凉笑意,望着管家手中的碎片与若幽残枝,目光灼灼。管家疑是自己看错了,华凉虽容色出众,却终日神色都是淡淡的,皱眉是淡淡的,谈笑是淡淡的,甚至怒火难抑之时亦是淡淡的,仿若这山河万丈,江山如画,皆不曾入得他的眼,他的心。而此时,他的神色饱满而生动,眸光中,蘸了些许不得言说的情意,衬得满屋的精雕细琢都失了颜色。
华凉沉默片刻,对管家吩咐道“去叫千面过来。”
管家垂首回话“殿下有所不知,千面公子去了公主府。”
华凉微微一愣,却是笑道“原不知他也会如此的勤快。”管家看着自己主子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才又说道“千面公子说夏姑娘钟灵毓秀,死了分外可惜,才去诊的病。”
华凉又想起他与夏忽的初见,玉楼春如画景色之中的惊鸿一瞥,似曾相识的柔弱背影在他心中萦绕不去。“他喜欢便随着他去吧。”管家又道“冯四延之妹在门口跪着,不愿离去,殿下,如何是好?”
华凉手中的卷轴只打开了一半,“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来见我有又何用?”管家的身子压的更低了“公主府并不曾让她见夏姑娘一面。”华凉松了手,卷轴骨碌碌的摊了开来,他望着画中之人,轻轻的又吩咐道“你去给公主传话,她一直求的那件事我允了。”
管家道声是,捧着那暗香扑鼻的若幽花退了出去。
华凉停了脚步,看着月光下一身素白锦衣的夏忽,她一头长发湿漉漉的披着,细长手指拨着琴弦,有凉凉的琴音在夜色中荡漾着。
夏忽丢了琴“宋公子何时也学会了这般。”华凉穿过长长的走廊,只是笑着将一件衣服丢了过去。
夏忽看着华凉云淡风轻的恣意笑容,“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为何……”夏忽的话语消弥在华凉的琴声中,华凉在琴案旁坐下,闲闲的捏着琴弦,慵懒随意的琴音似乎将冷谧的夜色都激起了波澜。空气中有桃花般的酒味,温软绵长。
夏忽只得抱了衣服朝着阁楼走去,她无从得知宋远之要带她去哪里,公主只说让她去见一个人。华嫣公主欲言又止的凄测神情让她不安,隐约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那种感觉又重新占满了心底。
华凉的目光落在夏忽身上,宝蓝色的太监服穿在她身上竟格外的不一样,乌发红唇,面白如玉,郁郁的书生气质与眼角眉梢似乎对任何事都漠然的冷淡,汇成恰到好处的魅惑,直击人心。
夏忽将手中的酒扔过去,“我没有碧露丸可送你,这酒倒还值得一尝。”华凉笑笑,拔开酒塞仰头而饮。澄亮的酒顺着华凉刀削般的下巴滴落,月光下,花影重叠,酒香缥缈。
夏忽别过脸,将披风围紧,“宋公子,我们走吧。”华凉垂眸,低低的应了一声。
华凉与夏忽共乘一座马车,他察觉到夏忽凝在他身上的目光,不禁抬起头对着夏忽轻柔的笑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夏忽猝不及防,慌乱的垂下了睫毛“平日未见过宋公子一袭黑袍的模样。”华凉侧眸,瞥见帘外漆黑的夜色,又转了神色“公主可说了,我要带你去见何人?”夏忽心中的疑惑更甚,却是如实相告“不曾。”
华凉闭了眼睛未再说话,只有长睫在那里轻轻翕动。
夏忽总是觉得今夜的宋远之不同往日云淡风轻的模样,显得心事重重。
下了马车之后,华凉所走的路分外偏僻,转眼之间已是郊外的骊山。看着夏忽讶异的眼神,华凉并未说什么,整了整衣衫继续走,月光下他的白色衣袍翩然如玉。
华凉止步的地方,是一个爬满青藤的破旧山洞,洞口却有人守着。即使是身着便衣也遮不住那种森然的煞气,触目一望夏忽便知那是卒练之后的死士。
领头之人对着华凉行的叩拜之礼,夏忽侧身避过的同时,看着华凉傲然背影的神色却有锋芒闪过。
华凉颔首,转身对着夏忽道“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夏忽讶然,她丝毫不知这洞中之人是谁,宋远之竟然要她一人进去,她望着宋远之郑重的神色内心莫名其妙的发怵。华凉拿过一个火把递给夏忽,催道“快进去吧。”
山洞昏暗异常,唯一的烛光被穿堂而过的夜风吹的几乎熄灭。夏忽模模糊糊的看到山洞里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手腕粗的钢铁链子四下捆绑,将一个人高高吊起,山洞的岩石不时的滴着水,啪嗒啪嗒,听得人心慌。潮湿阴冷的空气,扑鼻的血腥,还有东西腐烂的恶臭味交织在一起,引得人几欲作呕。夏忽将火把举高,隐约看见那个人一袭囚衣脏的不成样子,血痕斑驳,早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稻草般的头发了无生机的垂着,盖住了整张脸。
夏忽开口唤了一声,声音嘶哑,“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