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四十四 进状(中) (2/3)

那小黄门瞥她一眼,不答,足下又快了些。

就这么一路逆着夜风直入宫门,近东宫时她抬手摸摸发髻,又拉拉衣裙,才随人迈阶而上。

殿内暖意逼人。

门板在后一合,她便躬身向座上道:“殿下。”

他斜坐着,一手快速翻着案上的折子,眼不抬地道:“廖家的酒可是美酿?”

她知他定是知道她去了廖府,否则也不会让人在贡院处等着她,更知他这话意不在问她,满腔诘意甚浓,倒好像她去廖府是一件劣举似的。( 无弹窗广告)

于是便低眸视下,不吭声。

他又问:“左司谏一职是做什么的?”

她就算再傻,也知自己定是哪里触怒了他,不由上前小半步,轻声道:“掌规谏讽谕。凡朝政阕失、大臣至百官任其非人、三省至百司事有违失,皆得谏正。”

他终于抬眼看她,“入门下省还不及三个月,便能去廖从宽府上赴宴了?”

她抿唇不语。

他忽然扬手甩过来一本折子,砸在她脚下,冷声道:“我看你是身在门下省便不知自己姓什么了。”

她也不多语,弯腰捡起那折子,还没看时心中便隐约有些明白,待一翻开,只匆匆一扫,便阖了眸子,嘴角一划冷笑。

折子是御史台侍御史严叟上的,参劾她与中书舍人廖从宽相交过密,而二省谏官最忌与給事中、舍人相通,遂进言限令她今后不得入内都堂等政事之地,而入中书省亦不得由正门出入。

她合上折子,想了想,方道:“御史台群吏每逢月末便要寻些事端以拟弹章,否则是交不了‘功课’的,殿下对于这点应当比臣要清楚。想来殿下也没打算要按这折子所奏之法来限隔臣,只是臣不知殿下为何如此动怒。”

他眉峰陡扬,字字有如寒潮掀滚:“数朝中多少女官,谁人像你一样入朝一载便能官至正五品?出入中书门下二省,又有内都堂谏正之权,这二省当中有多少人都恨不得你能踏错一步,好看你狠狠地摔下来,你知是不知!”

她面色恬淡,微一点头,又道:“臣自是知晓。只是臣不知,纵是臣狠狠地摔下来,那也是臣自己的事,殿下为何要动怒?”

他一哽,眉紧紧皱起,半晌一推案,起身走下来。

她拢袖站着,头低垂,看着那双墨靴一路而来,停在她面前半步,不禁一扬睫,道:“殿下若是因臣亲附廖从宽而动怒,便依严叟之奏,限臣不得入内都堂等政事之地,臣绝不自辩。”

侍御史严叟乃是古钦一手提拔的,身处东班臣党多年,这封弹章虽是弹劾她与廖从宽交游过甚,可那暗下之意分明是针对他对她恩宠过甚,而她决不信严叟这封折子是无人在后指使、自行而拟上的。

连她都会怀疑,他又岂会不疑?就冲他眼下同东班老臣们这张甚于驰的关系,他也不可能真的依了严叟之请,限隔她于政事之地外。

他不语,她依旧半垂颈首,只是眼中稀光渐凉。

她虽是人处门下省、又颇多亲附太子,可却从未想过要真要与这些东班臣党们作对——毕竟同殿为臣,政见不同不足以成为党争之祸——可却不料这些人会当她是好欺善压之辈,以为一两封弹章便能将她吓退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