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 (1/3)
七七是尚书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家里不过是个普通农户,尚书府愿意留下这么个孩子,算是莫大的荣幸和恩情。
“钝糙,有你的书信!”
“来了!来了!”七七取下井口上刚打上来的水桶,擦着手往门口跑去。
“诶呀!叫你接个书信怎么那么慢啊,难怪你老是被骂,我看你个混球啊笨手笨脚的,活该。每天这么慢吞吞的,你有时间我还要忙呢!就你这样,能做个什么事啊。是尚书大人仁慈,才留下了你这么个吃白饭的赔钱玩意儿。”那家丁扬着双眼睛,憋着个嘴,一副七七欠他个百八十万的样子。
“谢谢!”七七接过信,信封已经拧巴得不行了,有些地方甚至还有明显的指甲印。
“算了吧!算我倒霉,刚好发了个善心才帮你传个信,不然你觉得这府上还有谁有这个心思花你身上。你啊,就知足吧!”家丁把手抱在胸前,斜倚在门框上,“还有,你先别走,刚刚听那边姑娘说让你打完五十桶水后,去把偏院那边的柴給劈了,你可利索点,不劈完,不许吃饭。”
“哦!”七七特意避开他的眼神和目光,淡淡的答应了句,把信封塞进怀里。此时的日头烈得很,七七早已汗流浃背,她擦了擦脸上的汗,什么也不想说。事实上很多事情和话也不用说了,更不能说。七七在尚书府生活了半年多,她每天不会超过十句话,每句话话不会超过十个字,很多时候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感受到那种气流从鼻腔中进入的一寸一寸的痛。
等到七七打完水时,太阳已经差不多下山了,好在偏院的柴火不多,劈完应该还能到厨房那去摸个馒头。七七舀了碗水喝下,一股清凉席卷了全身,肚子算是舒服了些。
直到月上枝头,七七才忙完所有事情,厨房里有个大哥帮她偷偷留了两个馒头,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冷得有些僵硬了。七七谢过大哥,抱着两个馒头回了房间。
烛光微茫处可以看清,赫然立着两个字“七七”,“原来是阿娘托人寄来的家书。”七七暗自感叹,阿娘不识字,信件都是托村里秀才帮忙写的,半年来,她几乎每个月都能收到这样一封书信。
“七七,
你在尚书府还好吗?听书尚书大人让你和公子一起去读书了,我这担心约莫也是多余的。阿娘和你阿爹都还好,幺弟的病也好些了。今年家里害蝗灾,收成不好,就不来看你了。你在尚书府,也要照顾自己,官户人家不比咱这普通农户,规矩礼仪会多得很,你万事都学着点,不要坏了人家规矩,给人添麻烦。不该说的话就别说,不该做的事就别做。尚书大人是个好人,你能去京城全倚仗着他老人家,咱们家又欠人家这么大的恩情,你能做的就多帮着人家做着,不要怕辛苦,我们要知恩图报。
我听说京城繁华得很,你个女儿家也不太方便常出去走动,但若有机会,跟着出去转转也是好的。”
七七闭了闭眼,这样的信,她已经看了好几封了,每个字她都烂熟于心,她深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那两个馒头啃了几口,迷迷糊糊竟睡着了。
“阿娘,我不要这么个丑丫头陪我伴读,她会影响我学习的。”尚书家的小公子扯着夫人的衣角撒娇道,“阿娘,她不是在偏院干活干得好好的吗?怎么又拉过来了?”
“峪儿乖,再过个几天,你阿爹就要回来了,你要听话知道吗?就忍忍,就几天好吗?”夫人蹲下身扶着小公子,帮他把衣角整了整,转过头,厉声道,“七七,有些事情也不必我明说,让你陪小公子伴读,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知道吧!”夫人鼻尖指着天,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七七跪在台阶下,吓得就是一哆嗦,谦恭道,“奴婢知道!”
“也罢,”夫人拂袖站起身,“你也不必自称奴婢,下人的虚词一直挂在嘴边,倒像是我尚书府苛责了你,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自称七七吧!”
“是!七七记住了。”七七没有起身,低头顺目。
“秋霞,你待会儿去库房取几身面料给七七姑娘量量身段,不日做好衣裳给她送去。”
第二日,
“姑娘这是在干嘛?”秋霞推开门,看到七七正在桌上描绘着什么,有些地方甚至描出了细节。
“秋霞姐见笑了,这是我画的房屋结构图,没事画着玩玩,让秋霞姐见笑了。”七七起身,将桌上整了整准备收起来。
“盖房子?这不是男儿家的事么?你这丫头咋就不听劝呢!这以至年关,有些机会,姑娘能抓住便抓住,这乱七八糟的事情啊,不做得好,耽误的是你自己。”秋霞把衣服放到桌上,“喏,这是夫人要我送来的衣服,你试试合不合身,待会儿啊去道谢一声。你啊住在尚书府也机灵点,虽说尚书大人是你表叔,也别太让人家为难。”
“多谢秋霞姐教诲。”
“你也别谢不谢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云水院,
“七七给夫人请安,”
“七七?!”夫人扶着盏茶,“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这换了身衣裳,倒是顺目了不少。”
“夫人说得是,七七这是特地来道谢的。”
“倒也懂事,今儿个峪儿读书可还认真?”
七七咽了口口水,“小公子天资不凡,自不是一般人所能及,七七资质平平尚不能理其思,还望夫人莫怪。”
夫人叹了口气,“难怪峪儿赐你名为钝糙,果不其然,女儿家资质尚浅啊!回去吧!”
“是!”
七七回到房间偷偷打开素稿,陪读这段时间,先生算是这府邸最赏识喜爱她的人了。她也曾偷偷将这幅未完成的草图给先生观摩,可先生看后并无她想像的喜悦,反而连连叹气。
逢至年关,尚书也回到府上。那晚估计是七七见到的最盛大的宴会了。宴会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咦?七七呢?”尚书捏着酒杯。
“这是家宴,老爷你叫七七来。。。。”夫人面露难色,“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