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拜师往事 (1/3)
南西北拜师之事可非比常人，他本一介西州岭西郡南庄村的普通农家子弟，代代均居于攀天岭中的深山野墺。西州之所以名为崇岭州，正是因为有这一座宏伟的天峰巨岭耸峙于州中，将这晟兴西州一分为二，于此山岭更西者则为岭西郡，于岭东处未有这般的高山深林，地势更平，收成比较岭西也更繁庶一些，则是亘古得名为福风郡了。南家祖辈老实憨厚，都以务农为主业，精耕细耘，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如碰得时丰年稔，家中或许能稍有余粮，饥饱也不成问题；如若风雨不调，颗粒歉收，那就少不得勒腰而挨饿了。他原是没有机会，也没有道理得以修文习武的，所幸能得高人悉心指点，学成而今的一身本事，不光要感谢其老实忠厚，善良淳朴的父母亲，更要要感谢天赐缘福，降下良机。
南庄位于攀天岭大山脉南麓的牧竖山中，远古流传因为这牧竖山天然多产饲喂牛羊的良质牧草，附近村庄人家的竖子小童常常牧羊于此而得名。此山地势高陡，进山便是层峦叠嶂，只得有一二条羊肠小道出入其中。经年云遮雾绕，实在是人迹罕至，外看形象倒像着人间仙境，实际却是山野贫村，务业维艰。那时候的南西北年方七八岁，也承担了少许父业，正在南庄村郊的牧竖山上放牧。此地少年生长于斯，在山中多有走动玩耍，便也不怕在这岭嶂中迷失了道路。
南西北一颗孩童之心正想着，这一日平平常常，早些喂饱了羊儿便可快些回家交代，也好吃些饭菜，自己牧羊了大半天，羊儿不时在吃着鲜草，可我却没什么吃的，还真是有些饿了，没待想罢便起身要去摘些野果充充饥了。此中道路不平，也不怕羊儿乱跑，自己只身踏上一条土坡，蹦蹦跳跳着翻上山脊，一望四周，不远处一片山地梯田的尽头正长好了一棵野柿子树。他欢快地跑到那树下，还没想从树上摘取果子，便捡起土地上掉落着的熟透了的野柿子，摘下蒂子，顺势把外皮撕作两瓣，先大大啃了一口。泥土的厚重混着柿子的香味进了腹中，饥渴之意怕是多少减了一分吧。他先攀到更上一处的田野中，这柿子树头一大半都搭在上面，摘这些果实便是毫不费力、顺手可得了。
南西北揣着满怀的野柿子跑到一旁田埂边上，坐在那儿还能看着自家的几只小羊津津有味地吃草，他自己也靠着土堆开始享受起这些胜利的野果子来。还没吃几个，他就闻到一股奇香异味，扑鼻而至，起先他还道是柿子中有些变味，扔掉了这一个又换上了一个咬食，奇香仍是丝毫未减。他再换个果子，这回可是小口细嚼，慢慢品味，这野柿子还是正经的味道没什么毛病，只是闻到的芳香更加浓厚了。
他心下诧异，孩童也没什么经历和心计盘算，只不过好奇之心驱使，他便顺着香味逐步走去。接连向上爬了几道田埂，四下仔细环视，突然看到形似二人的一双黑影昏然坐在一块嶙峋的大山石旁边。他这牧童小子也不害怕，慢慢走向这双黑影，香味愈加醇厚浓烈，近来一瞧，这双黑影果真是为二人。
这二人分为一男一女，中年模样，都身着黑衣黑靴，腰间系着丝绸红带，这衣带倒十分华美。再看二人形貌神似，都是弯眉洁面，鼻梁高挺，俊俏美丽，正像一对兄妹或姐弟，只是双双嘴唇青黑，脸色发紫，像是身中剧毒一般。幼时的南西北从未见过世间男女的长相竟如此巧合相像，从未曾听说过龙凤胎这词，他小小农家孩子未尝有知丝绸，也更未有见识过有人中毒的景象，只是二人通身如同清泉奔涌一般，源源不绝地身散奇香。南西北还道是二人为落难夫妻，向前更近一步才听出这二人微微鼻息。他拍拍那男子肩头，轻声唤道：“叔叔，你可醒醒。”
那黑衣男子像是感觉到了呼唤，眼睑迷蒙，气若游丝，嘴唇微微张合，南西北却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他想二人必定也饥渴很久，就从怀中取出些野柿子，用手捏紧，汁液便流下来滴在那男子唇边。那男子只说声道谢，便又昏厥。
南西北这山村孩子，生性拙朴，他知此二人生死攸关，害怕二人有险，也不管什么柿子和羊儿，赶忙往家中跑去。跑回家中小院，男家夫妻见他慌慌张张，也没羊儿回来，还道出了什么意外，也赶忙出来询问，南西北吁吁喘气，简要说来事实。南家夫妻天性善良忠厚，也怕这天涯二人出了什么意外差错，便一心想着救人为上，也不顾其他，跟着南西北跑去山里。他们方见二人，看此形貌也稍有所惊讶，可见识毕竟高于孩童，转念一想便知此二人为龙凤胎共生之亲，农家夫妻着实有些力气，南父南母分别把这二人背回家中，躺在炕头，喂些温水。只这二人仍旧散发奇香，香气充盈小屋，还好此中山村人家各自居住偏远，倒不怕有人发觉。
南西北现在外出把羊儿带回，这些山羊鼻息灵敏，回到家中更能闻见奇香，都疯也一般想往屋子里跑去，南西北奋力抵挡。就在这忙乱的时候，那黑衣男子便稍有苏醒，可以开口说话了。
男子断断续续道来几句：“多多谢过仁兄义嫂，我二人本是一母同胞的龙凤兄妹，被歹人所构陷，身中‘搴芳香毒’，只好连夜逃避至岭西山中，兄嫂善行救命的大恩大德我二人今生怕是难以报答了，况且我兄妹二人在此处也是苟延续命，奇毒难解，生死未卜。还请兄嫂把我们放回深山远林，万万不可让仇家寻觅至此，终给兄嫂一家带来灾祸呀，那样我们不就成了‘恩将仇报’的小人了吗？”
南西北父亲南多耕说道：“大兄弟你这倒是在说些什么，我们看你兄妹相貌文雅，到生命关联的境地还想着我们的安危，那绝对不是坏人了。我们南家一家既然要救你们，便也不怕那些凶恶之人前来报复。你也不必担心，咱们这里大山野地，于外世相隔很深，那些坏人怕是也寻觅不到这里来的，你们只管好好休养，不用再说其他了。对了，你所说的那‘搴芳香毒’又是什么毒了？你可晓得解除你们身上所中之毒的条件办法，说来看看我们能否也有希望尽力做到，就是要好事做到底了。”
那男子这时候眼神都微微有所闪亮，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说道：“仁兄善行大德，我们真的无以为报，就算旱敌无法追踪至此，只是我们身上这奇毒难以化解，终遭要毒发身亡，还不如让我们早些离开这里，不要再给恩人添加麻烦了。”